扎克伯格，没有朋友。
和马斯克交恶的事，大家应该都吃瓜了。马斯克这家伙早就注销了自己和名下公司的 Facebook，到处说 Facebook sucks（烂透了），小扎不懂 AI。呵呵。如今，两位已经不满足嘴斗，在社交网络上约好去八角笼决斗，还是 UFC 比赛用的拉斯维加斯八角笼。
小扎也不和中国做朋友了。曾经多努力啊，顶着雾霾在天安门跑步，在清华用中文演讲，想请一位年长的中国人给孩子取名，组织全公司读他的书。但是当 Tik Tok 成为重要竞争对手，小扎立马在国会坚称，中国企业窃取技术（国会同时询问了苹果、亚马逊、Google、微软 CEO，都答复 “没有证据表明中国企业窃取技术”）。中国，交不成朋友了。
Facebook 其他几位创始人，小扎几乎全撕过。克里斯・休斯（Chris Hughes），不仅是联合创始人，而且是小扎在哈佛的室友。休斯一直说，后悔创立了一家对世界不利的公司，在 NYT 发了一篇文章，标题是 “分解 Facebook 的时刻到了”。
战功赫赫的亲密战友，也被小扎赶走了。从 Google 挖来的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一己之力把 Facebook 从一家找不到方向、收入几乎为 0 的创业公司带成科技巨头。但也没有善终，离开 Facebook 的时候，没有体面的送别，法务部揪着她利用公司资源处理私事的丑闻。
小扎收购了 Instagram，Oculus，WhatsApp，巧了，所有创始人都不愉快地离职。WhatsApp 的创始人阿克顿，孩子接生的产科医生，都和小扎家一样，但是扎克伯格不想亲近，一聊孩子就转移话题。阿克顿拒绝在 WhatsApp 卖数据，插广告，闹翻了，10 亿美元收益没兑现就从 Facebook 离职。Facebook 剑桥丑闻爆发，阿克顿在 Twitter 参加了这个标签。
是时候了 #删除 Facebook
你猜猜回复里排第一的是？没错，马斯克，他写道，“什么是 Facebook”？
真有你们的！行啊！我是扎克伯格，我没有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
01
作为平台的微软和苹果，你当我就不敢得罪了？
知道 Facebook 当年怎么爆发的吗？美国人用邮箱注册，Facebook 把用户的 Hotmail 联系人全抓取了，再给好友发骚扰邮件，“我是 XXX，Facebook 真好玩，快注册！快加我好友！”。就这样，Facebook 爆发，微软震怒，高管找上门来，严正抗议，这是偷窃！扎克伯格的反应是，耸耸肩，不予理会，继续这么干。
和苹果撕逼更有劲了。2011 年 4 月，苹果推出隐私新政 ——「应用程序跟踪透明度政策」（ATT）——iPhone 用户会接到提示 “同意 APP 跟踪你的行为用于个性化广告” 吗？受到冲击最大的当然是 Facebook。WSJ 和 NYT 的报道里说，扎克伯格在私下告诉员工，Facebook 需要给库克和苹果 “一些苦头”。不久，新闻网站 NTK Network 上出现的多篇抨击库克和苹果的文章，溯源发现极可能是 Facebook 在背后推动。这不就是俗称的 “写黑稿” 么？小扎喷库克，字里行间，就像辛巴的直播间，“托马斯，拿鸡毛当令箭，你个臭打工的！”
气不过啊，Facebook 被干了，但苹果自己的广告业务开始大踏步前进。
小扎气得咬牙切齿，更是坚定了一个信念：要去做下一代计算平台，再也不要收这种窝囊气了！
取代手机的下一代计算平台，这条路可不好走。创业者白骨累累，巨头铩羽而归。
当年谷歌眼镜（Google Glass）才出了几张宣传照，全世界科技迷就自嗨到了高潮，不仅有英国王子这样的社会名流野生代言，而且获评《时代》杂志最令人期待的硬件。然后呢？说熄火就熄火，连个体面的道别都没有。
微软 HoloLens 风骚一时。HoloLens 负责人亚历克斯・基普曼，挥着新款的产品大声宣布，手机已死（The phone is already dead）。简直笑死人了！当年微软 CEO 鲍尔默还说 iPhone 是垃圾。历历在目。果然，相比于造产品，微软更擅长造金句，不愧是名言工厂。
就在贻笑大方的这一年，Facebook 收购了 Oculus。
小扎在独断专行这条路上把油门踩到了底。
Oculus 创始人很快就被赶走了。这只是基操勿 6，我要亲自指挥。
发布会这种出风头的事，必须自己来。2017 年 Oculus 开发者大会，都在彩排了，扎克伯格突然心血来潮，要加个彩蛋，宣布让 10 亿人使用虚拟现实产品。大家连夜改物料吧。Oculus 高层全部问号脸。这样吹牛不合适吧？！（即使到今天，也才接近 2000 万，还差 98%，而且是靠巨额补贴）。
疯了，连公司名字都改了，用了十多年的 Facebook 不要了，现在叫 Meta。
亲密战友桑德伯格多务实的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元宇宙不靠谱，因此很不上心。扎克伯格立马就不高兴，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颜色，不再有光。
人家桑德伯格也有想法的。同样是年轻创始人的野心，老东家 Google 是怎么做的？佩奇和布林成立母公司 Alphabet，自己呆在母公司探索未来业务。而盈利的老业务彻底放权，交给老练的职业经理人。这样企业才能良性发展嘛。
得了吧，还提死对头 Google？！小扎更不高兴了，夺权，清洗功臣。走吧，走吧，都走吧，我自己来。
桑德伯格写了长长一篇离职感言，对小扎最上心的、公司最大战略元宇宙只字不提。小扎鼓鼓掌，人群深处，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 Facebook 法务部在持久地和桑德伯格算账。
如果有机会走进小扎的内心，那里一定很孤独，一定很邪恶吧。
02
固执 all in 元宇宙，掉进烧钱黑洞。占收入 97% 的广告，被苹果新政摆了一道。经济低迷，广告主预算锐减。
小扎赶上这三个大雷。2022 年，股价跌去了 70%！
侵犯隐私，美国人讨厌他。国会恶言，中国人讨厌他。苹果正在收拾他，华尔街已经否定他。
小扎，再见啦。
但就这样的苦局，却在 2023 年，突然大逆转。
人生就是这样，如果带你陷入绝境的是你的固执，那么带你重见光明的，往往也是固执。
在最低谷的时候 Facebook 发起裁员，而且是硅谷最狠的裁员。去年 11 月裁掉一万名员工。今年一季度再裁一万人。这才是极致的偏执。管理层告诉小扎，不用裁那么多，虽然你前几年全是昏招，但是今天咱们日子还过得去。
小扎就是拍板了一个很大数字。2022 年底，公司 8 万员工。按照计划，马上要裁到 4 万人，赶走一半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这下，反而把华尔街搞兴奋了，迷妹眼都出来了，好喜欢这样杀伐决断的统帅噢 ——
Facebook 好消息不断。改进广告追踪技术，数据来源多元化，消除了苹果隐私新政的影响。TikTok 增长停滞，小扎的 Reels 成了增长最快的短视频 APP，Facebook 日用户数突破了历史性的 20 亿。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和小扎走火入魔的 VR 有关 —— 对 VR 执念般的投入，让 Facebook 成了 AI 巨头。
很长一段时间，AI 是 Google 和 Facebook 的龙虎相争。
小扎十年前挖来 AI 大牛杨立昆（Yann LeCun）成立 Facebook 人工智能研究中心（FAIR），如今已是传奇。前沿研究成果不断，工业算法 Mask R-CNN，开源工具 Detectron 和 Fairseq，还有大量基础研究成果、代码和数据集，而且良将如云，涌现田渊栋、何恺明等中坚力量。
最有代表性的是深度学习框架 Pytorch，已经是机器学习模型的重要 “底座”。英伟达不是赚翻了吗，GPU 帝国全靠 CUDA 生态保驾护航。而 Pytorch 就是 CUDA 最有力的竞争者，CUDA 类似 iPhone，Pytorch 说要做一个开放的安卓，小扎发布会上可骄傲了。
小扎对元宇宙的痴迷，可不是走捷径，那是不疯魔不成活，专挑最难的部分干。扎克伯格说过，AI 是元宇宙的关键技术之一。all in 元宇宙，其实也是 all in AI。
Quest 这个头盔，看似是一台游戏机，背后全是高精尖科技。VR 每往前走一小步，都是一场高精尖技术的大阅兵，尤其是 AI，追踪、定位、动作模拟、视觉修正、内容 AIGC 等等等。
以上 AI 研究投入，本来是小扎的 “罪状”—— 华尔街最讨厌这个了，烧钱，而且不能转化成收入利润。
但是，ChatGPT 突然带火 AI，小扎顺带逆天改命了。
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才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03
VR 和 AI 本来是难兄难弟。都是对人类未来科技的极致的美好想象，动不动拍一部电影，就是《头号玩家》或者《骇客帝国》，屌炸天，但是现实里，产品都是智障、渣渣、晕眩的杀人机器……
VR，90 年代一阵激情。然后陷入寒冰期。2016 年一阵激情，然后陷入寒冰期。2020 年，小扎的 Quest 2 只要 299 美元，又带来一阵激情。然后呢？又陷入寒冰期。
而 AI 的命更苦。1965 年的达特茅斯会议，就被称作人工智能元年，大有剑指天下的意思。结果接下来的 20 年，就被印证为过早膨胀的理论。很多今天的 AI 大牛，都曾经找不到教习，只能在几所非顶尖大学流窜。
但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ChatGPT 的横空出世，探索的激情是有意义的。
6 月科技圈最火的事件，肯定是苹果发布 Vision Pro。大家都在讨论，这会是 VR 的 ChatGPT 时刻吗？
这伤了小扎的心。
他特意抢在苹果之前开 Quest 的发布会。看了苹果的 Vision Pro，也没有好评，说，技术没有大突破，还卖贼贵，我家只要 499！
这也可以理解嘛。当年 Quest 2 出来，小扎被看作 VR 的救世主，礼赞、鲜花、掌声都给你。但是没把 VR 行业救起来。今天苹果再掀巨浪，小扎享受过的礼赞、鲜花、掌声，给了苹果，还是小扎特别看不上的库克。这怎么忍啊？！
我还专门把 STEPVR 的总裁 & 创始人郭成博士，拉来直播间聊了聊。
当年 Quest 2 出现，我极度兴奋，但是郭成博士给我泼我冷水，直言 Quest 2 会卖得很好，但是结局一定是吃灰。后来，果真如此。
这次的 Vision Pro 呢？作为一个 VR 行业十多年的老兵，郭成和我说，确实惊艳到了。首先，是一块如此清晰如此沉浸的屏幕，从未有过。其次，交互很创新，很苹果。他尤其看好 3D 会议这个实用场景的应用。
郭成还和我分享了 VR 深层次的问题。比如，所有主流 VR 游戏，人物都不走动，只能瞬移。原因很简单，如果人明明没动，但是头盔里的自己在走，你的大脑立刻就晕了。而且越沉浸，越逼真，大脑越是懵逼，立刻启动晕眩保护身体。这是 VR 根深蒂固的 bug，要慢慢解决，是一个大的工程，需要万向跑步机等新应
我自己会这样总结小扎、Vision Pro 和虚拟现实。
曾经，虚拟现实类似航空航天。登月，没办法直接带来收入，但是探索过程中技术的突破，带来雷达、芯片、能源、通信的进步。最典型的是小扎的元宇宙梦，憋出一个 AI 巨头。
到了今天，虚拟现实更像是二十年前的特斯拉。依旧困难重重，还未迎来很多艰难时刻，但是产品已经成型，走上正规。苹果的入场，AIGC 的突破，正在让虚拟世界越来越丰富。
忆往昔，Google 眼镜已经作古，微软 HoloLens 意兴阑珊。
字节收购 Pico，看似大展宏图，最终偃旗息鼓。腾讯 2016 年、2018 年都曾有过雄心，也最终消弭，伴随降本增效，砍掉了整个 XR 部门。
更衬托出小扎的偏执和疯狂。同样是降本增效，Facebook 做了硅谷最狠的裁员，但是 Reality Lab 的投入不是在缩减，而是在加大。
硅谷有句老话，只有疯狂到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世界的人，最终改变了世界。
2023 年，特斯拉涨了 108%，小扎的 Meta 涨了 140%。靠，你们两个赶紧去八角笼好好打一架吧！
2023 年是分野的一年。不仅是科技，也是国运。中国在和 “老方法” 告别 —— 美国引领，我们跟随，模仿，内卷，做出最高的性价比，分享利润 —— 这套曾经熟谙的方法，未来行不通，也不被允许了。但是，如何走出经济萧条，除了交给时间修复资产负债表和信心，更好的途径是颠覆式创新。像当年的 PC 和 iPhone 一样，给产业和社会注入新的差异化需求。
而引领变革的人，往往自私、疯狂、偏执、自负、怼天怼地。这才是真实的企业家精神。Intel 的诺伊斯，苹果的乔布斯，90 年代的比尔・盖茨，十年前的马斯克，都是如此。小扎是当下最好的样本。
创新，乃至经济信心，背后是一个宽容的、包容 “异端” 的土壤。这才是今年 AI 和虚拟现实带给我的震撼，你可以骂我坏，但是不能笑我菜。
来源：衣公子的剑 微信号：yigongzidej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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